上次講述中國人對瘟疫怕到有「一呼病名,病就來」的想法,情況好像《哈利波特》的電影裡的魔法世界中,幾乎人人都非常害怕那個叫「佛地魔」(或伏地魔)的魔法師似的。不過外國人在面對疫病時卻發生「集體性失憶」,連發生過瘟疫這件事的記憶也好像從歷史中移除似的,更不可能提到那次瘟疫的名字,他們猶如因害怕開罪了某國家權力機關而進行自我審查,把事實的真相封殺了。可以說,恐懼把他們的記憶扭曲了,情況與《哈利波特》-鳳凰會的密令 (電影)的劇情有點相似:對佛地魔的恐懼使魔法世界當權者對佛地魔復活的事實也是堅決否認,失去了理性。
流感(Influenza)的英文來自意大利文,意為「魔鬼」,取此名的原因是此病1658年導致6萬人名意大利威尼斯死亡,人們認為這是上帝的懲罰(又是把瘟疫「擬魔化」的又一傑作)。1918年全球曾發生流感大流行,做成至少4000萬人死亡,更有人估計真實死亡的人數可能達1億以上,這比同時期在第一次世界大戰陣亡的人數(2000萬)還要高出幾倍,甚至有人說第一次世界大戰因此次疫症而結束,當時人們也像我們2003年爆發SARS一樣,個個帶口罩,日常生活受到嚴重影響,不過似乎並無甚麼人把這樣重大的事件詳加記錄,反而只略為一提便算了,就像「見過鬼也怕黑」般不再多談,以下是美國人對此事的文字記錄:
(流感病毒放大10萬倍)
當年在美國擁有醫學界最高榮譽的流行病學家弗漢也曾經歷這次瘟疫,不過在1926年他出版達464頁的回億錄中只用了1頁來描寫這次疫病:
「那真是一幕陰森的景象,反覆不斷地出現在一個老流行病學家的腦海中,特別是當他坐在壁爐熊熊燃的柴火前。」
弗漢說,在這場戰爭中,流行性感冒造成的死亡遠較戰門而死的人數為多。他僅僅用了幾句話來記錄這場大流行:「我並不提及那場流行性感冒的歷史。這場大流行席捲全球,侵襲最遙遠的每個角落,帶走最強壯的士兵及居民,在科學前面,它誇耀地高舉勝利的紅旗。」
另一個醫學權威,由美國衛生部長召集的迪芬斯基地(流感大流行的一個軍事區)調查團領導人,在其539頁的傳記中也只用了3頁來描述這次流感。
他描述那次疫情爆發是「軍事史上最具毀滅性的流行」,「以一種嶄新的活力,面對他所賦予的使命,對抗這前所未有的嚴格考驗」,但卻沒有更詳細的描述了。
軍事史家唐那.史密斯(Donald Smythe)在潘興將軍詳盡的傳記裡,只用了兩句話來敘述這場流行性感冒:「由於流行性感冒突然爆發,我們對未來的展望是一片蕭瑟,在十月的第一個星期,同盟國遠征軍中心就有一萬六千名新的病例。而在美國本土,有超過二十萬人病倒。這使得馬奇(March)將軍幾乎要暫停所有徵兵令,隔離所有的營區,考慮減少訓練。」連索引頁也找不到流行性感冒大流行的項目。
有人查詢了從1919年至1921年的《期刊文獻讀者索引》(Reader's Guide to Periodical Literature),並比較媒體報導各類主題篇幅比例的分別,結困發現提到棒球的有13吋,提到共產主義的有20吋,提到禁酒令的有47吋,提到流行性感冒的只有8吋。
最新的大英百科全書對此次流感只用3句來描述,最新的大美百科全書只有了1句(有提及共死了2100萬多人)。美國最暢銷的大學歷史教科書中只有由湯瑪斯.貝雷(Thomas A. Bailey)所寫的《美國盛事》(The American Pageant)中,而且只用1句話來形容(其所估計的死亡人數和大美百科全書相約)。
在馬里蘭州密德基地的紀念儀式上,士兵不論是因此病而死還是戰死,在其名字被出來時,死者連隊的士官會回應:「光榮地死於戰場。」
為何那時的人對這種「大事」那麼冷淡,連提多句都覺得費時失事似的?有人推測可能是人們的注意力被第一次世界大戰可怕的戰況分散了,這次流感對戰果也無關鍵性的逆轉及影響,而且這種流感之後就消失了,不再威脅世界,此外人們在此次瘟疫中非生即死,不會像SARS會讓人有終身殘廢的後遺症(這當然是由類固醇做成),比較難使人們反覆回憶。
不過以上的解釋看起來很有問題,因為即使注意力被暫時分散,但也不至於讓人失憶,尤其是這種和自己及親屬生死尤關的事,與在戰場戰死的機會相比,因瘟疫而死的機會明顯大得多,因為人們有辦法應付先進的武器,卻對此傳染病無任何有效的方法, 而且事實上病死的人數也比戰死的人數要多,至於是否對戰果具有關鍵性的影響也因同樣原因不能成立,至於不再威脅世界及沒有終身殘廢更不是理由的理由(試問即使希特拉對世界的威脅已完全消失,歷史資料也永遠會有他的詳細記錄,唐山及四川大地震中的倖存者即使自己或親人沒有終身殘廢,也不會就此忘記地震的慘況)。
我想唯一合理的理由是人們對此次瘟疫有太過多的不快回憶及恐懼,人們不想聽到或看到任何這類的不幸事件,不單一般平民,連有學識的醫學或歷史學者及媒體業人士也受此心理影響,原本他們可以為此事做記錄的人士,卻因為此心理而使他們對此事自動閉口,有少部分即使肯做記錄的也只是輕描淡寫,就像此事不太重要似的,其實這種類似心理問題早就在英國1831-1832年爆發霍亂時已出現,並非我在此憑空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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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在1831-1832間曾發生過霍亂大爆發,共死了14萬人,其死亡率大約是40-60%,報紙也不段報導有關患病及死亡的人數,有些觀察者描述道:「當地居民所受到的驚駭是言語無法形容的。許多工廠和作坊都關閉了:所有的商業活動完全停頓:婦人們失魂落魄地在街道上四處奔走,希望找到救治她們瀕死丈夫的人:丈夫們為了妻子,孩子們為了父母,找尋可以醫治他們的人。靈車不分晝夜、亳無間斷地將屍體運往墓地埋葬。有些居民選擇遠離家園,尋找吚一個純淨的環境。對於留下來的人而言,除了疾病和死亡,他們看不到未來。」而英國的宗教領袖則認為這是上帝對人類持科學力量而自大的懲罰,另一位觀察者寫道:「聚會在週間的每一個晚上舉行,教堂裡擠滿了人。許多人為他們所犯下的罪行哭喊、懺悔,祈求上帝的憐憫,直到深夜,這些人才依依不捨地離開教堂。」
不過當疫症一過,人們就像不想再看到有關這個疫症的任何消息,當時的專業醫學期刊《愛丁堡醫學及外科期刊》(Edinburgh Medical and Surgical Journal)的編輯宣佈不再談論霍亂的議題:「因為最近有太多關於霍亂的書籍出現,我們決定不再測試讀者耐心的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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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說就像霍亂是一個極不受歡迎的論題似的,其他報章雜誌也不再把霍亂納入討論焦點,幸好那次疫病不但沒有對英國社會做成長期不良的影響,而且還促進英英國政府改善環境衛生,對防止霍亂重臨起了很大的作用。
當然這次瘟疫與「魔鬼」相比還差很遠,至少當時媒體還有膽作出不少報導,不像1918年那次般,連回憶的勇氣也被「魔鬼」吞噬掉了。
[引用資料來自源:吉娜.科拉塔(Gina Kolata)著,黃約翰譯,《流行性感冒---1918全球大流行及致命病毒的發現》,(台北,商周,2002年5月20日),p57-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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